写在前面的话

成都,自古以来人杰地灵,为中国西部重镇和经济文化中心,相对其它地区物质生活条件较好。在辛苦劳作之余,人们也向往平静清闲带几分惬意的生活。川西坝子茶文化催生大量茶馆与茶铺,闲坐吃茶,抽烟打堆,广交朋友,谈天说地,评书川剧,赏花玩鸟,均甚为流行,而“玩鸽赏鸽至赛鸽”活动也是其中之一。很长一段时间,城中心的鸽市香火不断。每到周末人流如织,成都地区的信鸽爱好者,始终坚持自己的这份情怀。

解放后的十来年间,由于物质生活相当匮乏,政治运动此起彼伏,养鸽变成了“藏在家里的爱好”,城里的鸽市失去了原来的喧嚣,信鸽放飞成为三三两两的地下活动。等到上个世纪60年代初,生产生活秩序有所恢复,压抑多年的成都信鸽运动,得以走向前台。这个时期成都鸽友大胆尝试放飞比赛,多路突破,奠定了后来赛鸽运动的大方向。

文革后期,信鸽运动快速发展,公里放飞连续获得成功,为拨乱反正后千公里大捷打下基础。年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巴蜀大地,省市鸽协于80年代初相继成立。从此,信鸽运动从群众自发活动走向国家承认并管理的正式体育运动,揭开了崭新的一页。

上世纪80年代初期开始的10多年,是成都地区信鸽运动非常重要的一段发展史。各级协会相继诞生,会员人数激增,比赛更是组织得风生水起。以上海信鸽为主的国内优良品种被大量引进;在北线东北线出四川翻越秦岭大巴山;至陕西、山西和内蒙古的远程、超远程比赛中,成都信鸽不断刷新纪录,接连取得成功。川鸽“翻山越岭、吃苦耐劳、不死必归”的辉煌旗帜一步步竖了起来,赢得国内信鸽同好的交口称赞。自此,“川鸽”和“川鸽精神”成为华夏鸽坛广泛承认的品牌。

协会信鸽比赛从上世纪90年代“万元大奖赛”开始,各类商业比赛悉数登场,比赛竞技性提高的同时,放飞距离也更多集中在-公里范围。同时,外籍速度鸽被批量引进,极大推动了本地信鸽运动在速度上的提高。成都地区首个赛鸽公棚同样出现在这个时期,此后如雨后春笋般,发展迅猛,会员参与热情高,比赛竞争力度大,奖金节节攀升,“速度”成为新的追求目标。

进入新世纪,在延续常规赛的基础上,协会信鸽运动先后诞生了“特比环”和“寄养棚”等赛制,比赛进入专业化和职业化阶段。当前,成都地区信鸽协会注册会员近万人,市鸽协每年发行足环40余万枚,单场联赛最大参赛数量超过3万羽,每年联赛参赛总数突破6万羽,会员总数接近6千人次,成为国内名副其实最大的城市信鸽比赛舞台,放眼全球也首屈一指 。

时光任苒,沧海桑田。从上世纪初到今天,成都地区信鸽活动已经走过百年。在这百年历史长河中,每个时代都有耀眼的明星鸽人和冠军鸽子。无论历史有没有记载,那些骄傲的鸽人和他们的爱鸽,都曾留下过自己的时代痕迹。鉴于成都信鸽历史文献的缺乏,特别是上世纪80年代以前文献资料空白,以时间为脉络为成都百年信鸽历史留下文字记载,已成为刻不容缓的事。

自年以来,我们搜集过去40年的鸽文鸽刊,并对老一辈鸽友会员面对面采访,力求在点滴回忆中,勾勒出成都信鸽百年的大致轮廓。经过不懈努力,过往数个时代的爱鸽者连同他们的爱鸽故事,而今终于跃然纸上。我们将分期在成都市信鸽协会内部资料中刊发,让广大会员能够对我们这座城市里曾经的“爱鸽养鸽赛鸽者”的经历有所了解,并对他们为“川鸽”这面金字招牌所做出的历史贡献,致以敬意。

因时代久远,史料匮乏,所载内容尤其是人名、地名等难免有不准确之处,望各位会员与读者见谅,也欢迎有识之士不吝赐教,便于我们以后刊文中予以修正。

在本文的构思和撰写过程中,我们先后以面谈和电话沟通等方式采访过的前辈鸽友包括已故的严天成、杨锡光老先生和健在的鸽届前辈方文吉、吴家金、钱家礼、康国民、胡文质、周开云、唐家航、刘实等先生。他们大都思路清晰,以严谨的态度为作者提供诸多回忆史料。在此,特对鸽界前辈先生们表示由衷感谢!

从少城到中山公园再到百老汇

春秋战国时期,秦灭蜀后,秦国宰相张仪被秦惠王派来成都修建城池。张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按照咸阳的规制在成都建起了太城(亦称大城)和少城(亦称小城)。东边大城,郡治,是蜀太守官司舍区域,乃政治中心;西边少城,县治,是商业及市民居住区,是经济中心。二者泾渭分明,不可逾越。

清代八旗军占领成都之后,在少城遗址上建立了专供自己居住的内城,为“八旗”营地,专供满族人和蒙古人居住,始称满城。八旗营地内的旗人和城外的汉人均有驯养各式品种观赏类土鸽,其中满人的花色品种鸽有五爪墨凤头、紫凤、洁白观音凤,最具名气。汉族人家大都驯养的是五大类的本地土鸽:一类为青沙眼包括银灰、青灰、二青灰、红麻头;二类为血眼包括大血眼、小血眼、寸颈子、粉血眼、小鱼眼;三类为麻鸽子包括麻金眼、麻沙眼、麻血眼;四类为花品种包括墨结、银结、黄结、缠头花、两头乌、半头红、马蹄花;五类为四川老品系包括灌县的铁麻沙,温江县、大邑县和新津县的青凤头,大竹县的红、白桃沙,什邡、绵竹的连足。

清朝中后期的成都花鸟鸽市基本在城西少城至青羊宫附近,其中二仙庵门外楠木林的花草苗圃及鸽鸟市最有名。遍布城里的茶馆,到清末已近家,吃茶品鸽,成为当年鸽友们逢场最大的快乐。每年9月23日号举办鸽会,以鸽会友,从清末一直持续到民国后期。鸽友们双肩担两头挑圆笼,装了鸽子就来“赶场”。遇到大鸽会,各州各府各县,诸路人马汇聚,几百挑鸽子,三根竹竿上头扎紧就地撑开成三脚架,圆笼装鸽置于架上,供人品鉴挑选。茶铺里人声鼎沸谈鸽论道,鸽市上人流攒动交易频繁,那场面,甚是热闹。

(年成都西城青羊宫外二仙庵花鸟市场)

年辛亥革命后,清王朝被推翻,作为首府的成都受革命精神鼓舞,各项实业均有迅猛发展,军阀财阀大都汇聚川西,兴实业、办军校、促商业、推教育。同在辛亥年,城中心修建了著名的少城公园,也就是今天的人民公园。少城公园里和青羊宫外二仙庵旁好几个大茶铺,自然少不了鸽友聚会的影子。民国初年鸽友渐多,周边各县各府来赶场赏鸽会友的队伍日渐庞大,鸽市连同鸽友茶铺逐渐向东搬迁。

(民国初年成都老城里的茶铺)

成都有很多古老的街道,城中心的提督街算一个。提督街是四川提督衙门所在地,街面宽阔,井然有序。民国初的年,在时任靖国军总司令熊克武主持下,当局把原来的提都衙门开辟成一个公园,名叫“中城公园”。孙中山先生逝世后,为了纪念他,年7月将公园改名为“中山公园”,并在公园内竖立一座孙中山铜像。公园的大门在提督街上,后门出去就是汉阳街,同样原因后来改名为“中山街”。街上有多家卖帽子的商铺,也有一家名曰“百老汇“茶铺,少城及西边迁出来的鸽友大约民国中期开始在这里聚集,鸽市迁来中山公园,“百老汇”茶铺成为鸽友聚集地。

(民国时期成都老茶铺)

鸽市离不开鸽贩。民国中期成都最有名的鸽贩非袁清云(音)莫属,此君能说会道,成都各式品系各家养鸽情况烂熟于心,低买高卖是其拿手好戏。他手下有好几个得力干将,组成收鸽买卖“联合方队”,鸽市搬迁也以他们为核心。无论新手入门,还是老手“换教”,那年头,袁清云连同他手下那帮鸽商的影响力,非同小可。

年11月,日军开始“成都大轰炸”,在长达6年中,共对成都实施31次空袭。其中年6月11日,日本海军第二联合航空队总共出动54架飞机,一半飞机轰炸成都,另一半前往重庆轰炸。在成都投弹枚,轰炸了盐市口、东大街、东御街、提督街、顺城街一带,炸死无辜百姓人,伤余人,损坏房屋间。在这次大轰炸中,中山公园连同提督街周边建筑几乎被夷为平地,“百老汇”烟消云散,城里鸽友纷纷躲避战火四散逃命。家家都在艰难中度日,爱家能藏起来保存几只鸽子活命已属难得,民国以来的闲暇养鸽时光从此荡然无存。谁也不料,成都鸽友再在这提督衙门外大聚会,要等差不多30年了。

(民国时期成都老城中心提督街街口)

全面抗战开始,四川成为中国大后方,特别是国民政府迁都重庆后,大量敌占区资源西迁,人口内移,四川由此成为“陪都”发展的“支柱圈层”,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等诸多方面迅猛发展。成都市内鸽友碰上新的时代机遇,川人乐观积极、不畏强暴、享受生活的特点,也通过这信鸽爱好,得以充分展现。

老城中心的东御街和西御街源自明代。由于地处皇城中心,自然没能逃脱日军飞机的轰炸。年初,在东御街东口街南边废墟上,国民政府拨款重建“中央银行”。工程尚未完工,成都即迎来解放,旧时代结束了。

(解放初“百老汇”茶铺旁边的人民银行大楼)

解放后,工程续建竣工。离银行西墙不远,即后来人民商场南门对面,在被轰炸废墟上新建一座露天茶园,取名为“百老汇”。这个美式名称,其实源于原中山公园内的“百老汇”茶铺。新竣工的“百老汇”茶园大门,从外表看犹如一座西式豪华商场大门,门坊上镶嵌一块“百老汇”铁质大招牌。进大门,左边是牛肉馆,右边一排笼子高挂,这是鸽贩铺面。再往里走,有个带天井的茶铺。这里,就是城里新的鸽鸟市场、鸽市新中心。著名的鸽贩袁清云(音)、蓝继明(音)还有“田老陕”等,自然在此常驻。每周日逢场,城里城外上百鸽友“耍家”在茶铺聚会,上百笼鸽子在此展示交流,鸽市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抗战胜利直到解放后50年代初,中山公园后面的中山街老鸽市依然存在,但东御街傍“百老汇”大茶铺兴起后,吸引了更多鸽友前往。鸽友赶场都喜欢热闹,哪里鸽子多人多,就去那里逛。

“百老汇”时代的成都,土鸽子依然是主力军,但自上海逆江而上经过武汉、重庆,最后到达川西平原的的“洋棒”已经开始飞翔在成都上空。这些“洋棒”大都是日本鸽、德国鸽和比利时鸽,虽总数不多,却因身材魁梧,定向准,飞行较快,成为追捧对象。在鸽市交易中,品相普通的土鸽不过5分一毛到两毛钱一羽,而品相好的顶级“洋棒”身价可以卖到10元钱。家里养几只“洋棒”做种,是很多鸽友的梦想与追求。

年成渝铁路开通,成都铁路局要在市内修建一个售票点,大约在年前后征用了“百老汇”这幅土地,“百老汇”鸽市就此宣告终止。此时中山公园已经改名为“劳动人民文化宫”,背后“中山街”上的鸽市得以保留,延续着民国初年以来的“周末精彩故事”。

尹都督、田军长公馆里的鸽群

有史可查最早的成都群众信鸽组织是从清末到民国初年开始的“云霄鸽会”。那个时期,洋务运动大发展,成都地区工商业发达,四川的劝业会等行业协会相继成立,各派力量都奋发图强以期实业报国,新政强国。信鸽作为玩物,从来依附于有经济实力人物的引领和推动,成都的“云霄鸽会”也不例外。

辛亥革命成功后,成都彭州人尹昌衡于年12月在成都诱杀清朝川督赵尔丰,名声大起。年尹昌衡掌握川渝军政大权,成为四川都督府大都督。同年7月平定康藏叛乱,后被袁世凯骗至北京定罪,处以9年徒刑。年袁世凯死后,尹昌衡出狱后辗转回到四川,隐居田园不再过问政事。尹昌衡性格豪放,胆略过人,兼之才华出众,文武双全,在四川旧军阀中学生门生众多,在老百姓中享有很高威望。

(出川平叛前的四川大都督尹昌衡)

今天的成都红星路4段王家坝街4号,有一栋别致的老式公馆遗址。它青砖石瓦、木古梁旧。这便是尹昌衡的官邸,有多年历史。相传尹都督归隐后潜心诗文着述,有几十本文集流传后世。尹都督喜爱信鸽,雇人驯养,最多时两三百只,既有成都本地小青灰麻沙等品系,也有各地军政要员赠送上海及日本欧美来的“洋棒”品种。大都督政坛归隐,而“云霄鸽会”却由此而增光添彩。

民国时期老成都的大户人家,喜欢养鸽的不在少数。权贵之家大都有自己独立公馆,房子大,院坝宽,花鸟猫狗都不可少,厨房或者杂物阁楼空余地多能养鸽。相对于小户,公馆大房飞出来就是一大群,土鸽子“登雁”拔高,灰麻降花,五彩斑斓,搅成一团,穿入云霄。屋外街坊路人纷纷驻足观望,院内主人兴致勃勃,抬头望高,蓝天白云,还有一群自家彩鸽翻飞,可谓美不胜收。

民国时期的信鸽放飞大都为个人自发行为,有钱人可几个银元雇人肩挑两笼徒步几十上百华里放鸽。东边放龙泉、简阳、仁寿、重庆方向;北边走新都、彭州;西边进灌县。在土鸽子占主力军的年代,能回来者寥寥无几。尹都督家的鸽子曾经放飞绵阳公里空距归巢。据说都督无比高兴,上门道贺者络绎不绝,光是公馆大门外庆贺的大红鞭炮就爆了厚厚的一层,设宴开席,欢天喜地。

爱鸽的名人,除了尹都督还有田军长。川军名将田颂尧,成都龙泉镇中街人,曾任国民革命军第29军军长,上将军衔。早年入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一期,与蒋介石、叶挺、张治中、刘文辉、邓锡侯等同窗,加入孙中山领导的同盟会,立志推翻满清。年四川进入军阀割据时代,田颂尧曾雄霸一方。年他积极支持川军出川抗日,变卖大量家产捐赠数万大洋改善川军装备。田军长在成都东大门的牛市口建有漂亮的公馆,一群鸽子养在其中,据说很多还是德国种与比利时种,这在当年的成都鸽界绝对算“香饽饽”。家住西门三洞桥附近的谢直元(音),曾经得到田军长家“洋棒”的后代,在民国后期云霄鸽会组织放重庆长寿(公里空距)比赛中夺冠,获得铜质奖章一枚。数十年后谢老谈起往事依然神采奕奕。

(民国四川军阀?田颂尧)

张大局长和徐三少爷时代的“云霄鸽会”

光绪27年(年),暑袜街上建起了“大清邮政成都分局”,这是中国西部首个邮政局,也是今天成都邮政局前身。抗战时期,国民政府迁都重庆,中国西南成为当时政治经济的中心,成都邮政局发展非常迅猛。

蒋委员长结拜兄弟、国民党元老张群,乃成都华阳人,抗战中任四川省政府主席,后来任行政院院长。张主席的哥哥张逸凡(音),任职民国时期成都邮电局局长,毫无疑问是极大的肥缺职位。生活滋润的张局长,闲余也很喜欢鸽子。张公馆养的多为“日本白背灰金眼”和欧洲来的“大鼻子洋棒”。张局长成为民国后期成都叫得上名号的鸽界“张大老爷”。中山公园的头号鸽贩袁清云,时常帮张局长四处物色好货。局座训鸽,也是由老袁挑担步行几十华里到东边龙泉或者简阳方向放飞,一次收2到3个大洋。每每老袁回来汇报鸽子走向,都说飞得高走得准。局座看到鸽子都回来,兴致大增,老袁下站自然又有训放生意可揽。但究竟在哪里放飞的,也只有老袁心知肚明。

(城里暑袜街上的老邮局,70多年前这里的张局长是超级鸽迷)

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举国欢庆。千里之外的上海,鸽界人士拿出了具体行动。10月10日上海市各界庆祝胜利大会隆重召开,50多位鸽友带着数百羽信鸽在大会上放飞,以自己特有的方式庆祝抗战胜利,同时成立了“中国胜利信鸽协会”(简称“C.V.U”)。真可谓:“八年低头有翅难展,一朝吐气重上云霄。”

(民国时期成都市云霄鸽会纪念章)

抗战后期,成都的“云霄鸽会”迎来新一届主席,家住城里灯笼街大公馆的三少爷徐逸先(音)出任会长。徐三少爷的父亲乃四川名人徐孝刚,人称“徐师长”,先后担任民国四川陆军速成学堂总办、四川兵工厂总办、陆军第一师师长、成都卫戍总司令四川,省政务厅厅长、川康督办署参谋长、第21军参谋长、刘湘部最高顾问、四川参议会参议员、民国陆军中将等重要职务。“徐师长”从年起担任四川最大慈善组织成都慈惠堂董事长,热心慈善事业,具有很大社会影响力。新中国成立后他曾任首届四川省政协副主席,是川军爱国将领的杰出代表。清朝末年,徐孝刚远赴日本留学就读陆军日本士官学校,崇尚新体的徐师长,一贯重视体育,早在年四川举行第一届省运动会,徐孝刚就在大会上担任审判员,将自己在日本的所见所闻及所学应用于实践之中,滋养了近代四川体育的发展。

(民国时期成都云霄鸽会竞赛奖章)

徐师长喜爱信鸽,也深深感染了自己的儿子徐逸先(音)。徐家鸽棚修得精致,专人驯养一群“洋棒”。抗战胜利后,在徐会长大力资助下,“云霄鸽会”发展较快,“上至红顶子下至叫花子”都在鸽会平等竞技,大众参与热情很高。每年鸽会于清明后组织短距离训飞和比赛,以北线放彭州、新都、绵阳,东线放龙泉、简阳、重庆、长寿等地为主。“云霄鸽会”还制作精美铜制奖章颁发获奖鸽友,归巢鸽子到了鸽会茶铺,用最漂亮圆提笼装上,外面用红色绸缎做的花翎,花朵在绸缎中间,置于笼顶,左右绸缎顺笼而下挂在两边,名曰“挂红”,对鸽主和鸽子,实乃莫大荣誉。徐会长身体力行积极参架云霄鸽会比赛,有次爱鸽从空距外重庆胜利归巢,家里张灯结彩,鞭炮声声,城里云霄会员同好、街坊邻里、各州各府云霄分会前来道贺,送锦旗抬红匾,络绎不绝。徐会长恭迎城里豪华餐厅,重庆归巢鸽“挂红”展示,连续三天开流水席,半个老城都知道徐家三少爷爱鸽重庆飞返,成为街头巷尾焦点新闻。

(成都迎来解放)

年12月30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司令员贺龙率解放大军胜利进入成都城,成都迎来解放。民国以来的无数喜爱鸽子的老爷公子哥,要么远走高飞,要么就此沉沦。“云霄鸽会”的旧时代,由此翻过去。

解放后的成都,驯养信鸽的主体变成了工人阶级、教师、城市手工业者、小商贩及周边的农民兄弟。物质生活非常艰苦,人们内心大都是轻松愉悦的。虽然鸽会名号荡然无存,但并不妨碍大家周末赶鸽市,喝茶聊鸽经。

因为生活拮据,此时城里鲜有养百十来只鸽子的大户。解放初期,刚上小学的鸽友胡文质住家在城中心商业场附近,父亲胡乐川是当时名满成都的裁缝大师,人民政府认定的成都首批四大“特级缝纫技师”之一。家里有私房,收入较稳定,养着40多只“洋鸽”,实乃罕见“大户”。而土改后城里大都是居民院落各家混住,旧房顶上的小青瓦、邻居家的晒衣杆,都让鸽子成为“天敌”,讨人嫌惹人恨,所以平常鸽友家能喂十来只鸽子已属不易。

(曾经遍布四川的小青瓦居民老院落)

这个时期的信鸽品种依然以本地老品系为主,特别是“青沙”、“桃沙”、“铁麻沙”,最远能飞百多公里。“洋棒”品系,流传下来的大都是民国时期“日本灰鸽白背金眼”,偶尔有几只上海重庆来的“外籍鸽”,也必然被全城的鸽友惦记着。

上世纪50年代末,手艺匠人刘光华开始牵头组织放飞和比赛。他是锦城汽车修理厂工人,住家就在青龙巷内一个大院子里。刘光华解放前就参与“云霄鸽会”的放飞活动。他养鸽热情高,号召力较强,牵头组织城里的信鸽比赛,据点就在青龙街的“蜀华楼”茶铺。对鸽友来说,这无疑于一个全新时代的来临。

50年代的放飞依然延续老体制。清明节后起翅,大都走东线,龙泉、简阳、隆昌、内江、重庆、长寿,最远放到万县。放飞都是鸽友邀约自发组织,约好时间,大家你1只我2只,凑齐几笼,公推一人为放飞员,给足路费,由他坐车送鸽到放飞地,到达后放飞员用私章加盖翅羽。有的重要比赛,要到放飞地邮政局借来邮政章加盖,确保放飞到达目的地。年东线放重庆(公里空距)成功,蓝继明夺冠,名噪一时。鸽友郑子和(音)归巢一只,后被重庆著名鸽友全华山买回重庆做种。这个时期,因为总体饲养鸽子数量少,大都是土鸽或土洋结合“杂交鸽”,鸽友们配对强调“纯血”,基本上近亲兄妹配,讲究的是外形不变眼砂不变,多年下来,鸽种退化严重,能飞百十公里已经不易。每年起翅不过两三百只鸽子,放到最后东线最远站点,通常还剩二三十只,最后能回来三五只大家也算满意了。

今天在成华区八里小区的成都华西中学,过去叫成都13中,在青羊区的青龙街办学。13中历史悠久,前身就是创立于年的“华西协和预备学堂”。13中有位美术教师陈道尊先生(-),早年毕业于国立四川大学文学院,解放前担任过国民政府华阳县代理县长,是位颇有学问的爱鸽名人,大家都尊称他为“陈老师”。陈老师爱鸽如命,入行很早,建国后已经成为倍受尊敬的鸽届老前辈。刘光华的赛事组织大本营“蜀华楼”茶铺就在街对面,陈老师常去喝茶聚会讲鸽经,成为当时众多入行新鸽友的“良师益友”。-年三年困难时期,全国老百姓口粮遇到危机,成都家庭也未能逃脱。这时期信鸽数量急剧减少,人人忍饥挨饿,不少鸽友只能挥泪淘汰自己的爱鸽,陈老师在最困难的时候依然坚持保留下来少数鸽子,包括城里老鸽友养不下去又不忍心杀掉的好种鸽,有几只都交给陈老师喂养。陈道尊想方设法节省家人的口粮来喂鸽,最困难的时候发明用红薯切成小颗粒,用米糠壳搅拌灰面和红土,搓成丸子,将鸽友们托付的最后几只鸽子保命续命,让成都当年最好的种鸽香火得以延续。多年后,陈道尊老先生这段爱鸽护鸽的坎坷经历,还深为广大鸽友敬佩。

备受尊敬的成都文化鸽者——陈道尊先生(-)

60年代,北线出川首获成功

年经济形势稍有好转,成都的鸽友们再次出征,东线的长寿空距见鸽归巢。家住西郊土桥开酱油铺的鸽友老王,人称“王酱油”放长寿归巢1羽,整个西城的鸽友都为之欢呼。到了年,放飞再进一步,到了四川最东边的万县城,比赛依然获得成功,城里老票友也是开铜器店的老蒋,别名“蒋铜匠”,榜上有名。多年后提起这段辉煌历史,老人家还喜不胜收。

年的最大亮点不是东线,而是北线方向的陕西略阳。年宝成铁路建成通车开始运营,为千年蜀道开辟重要北线出川大通道,使得成都鸽友借铁路运输往北路放飞成为可能。这年初夏,刘光华在“蜀华楼”茶铺集鸽,发起首次北线冲击。宝成线上的陕西略阳站,空距达到公里。成都仪表厂的职工段荣华归巢3只并夺得冠军,轰动全城。而此时,比赛竞技性开始展现,不仅归巢鸽要公开表彰,提笼“挂红”展示,还有锦旗和奖状,成绩也开始排名,大红榜张贴在“蜀华楼”鸽友茶铺里。

(四川美院陈安健教授的油画“茶馆系列”生动再现了四川过去鸽友老茶铺的情形)

年,借着北线略阳放飞成功东风,成都鸽友再次冲击“超略阳”。刘光华选定宝成线上站儿巷作为新的放飞地。站儿巷镇,今天在甘肃省陇南市两当县境内,距离成都空距。站儿巷放飞再次成功,其中段荣华上年的略阳归巢灰沙雄复飞成功,成为当时的明星鸽。

年,“蜀华楼”茶铺的鸽友们继续高举北上大旗,“超站儿巷”是新目标。沿宝成线选点空距的陕西凤州站放飞,比赛再次获得成功,每只凤州归巢鸽都为主人带来极大荣光,中山街鸽市“凤州小鸽儿”由此成为追捧的稀缺货。凤州已在秦岭深处,宝成线火车在此换车头进入大山开始爬坡,再往北就是中华龙脉秦岭主峰了。

(四川美院陈安健教授的油画“茶馆系列”生动再现了四川过去鸽友老茶铺的情形)

年春天很快来到,摆在刘光华等组织者面前是道难题:继续北上挑战秦岭天险?还是就此打住重回东线出川到湖北?“蜀华楼”茶铺鸽友议论纷纷,老一派代表纷纷反对,说到秦岭山上夏天大风吹起飞砂走石,鸽子哪飞得过层层高山?再往上放秦岭就是有去无回。这时,二轻局职工谢,雁章(音,),人称“谢三哥”,是“蜀华楼”放飞组织的积极分子,也是刘光华的知音。他极力主张继续北上挑战秦岭,杀出一条血路。在谢三哥鼓动下,刘光华下定了决心放北线秦岭车站。秦岭一站到成都空距空距,是历史上最远的放飞距离,能否成功,大家心里也没底。

秦岭放飞开笼后,在焦急的等待中,时间一天天流逝,直到7天后的下午,谢雁章的秦岭鸽终于率先归巢。冠军鸽拿到“蜀华楼”报到,圆提笼“披红”高挂,全城鸽友奔走相告,随后又有3只赛鸽陆续归巢,成都首放北线秦岭宣告大功告成!

而此时,神州大地一场巨大运动也即将揭开序幕。“5.16”通知从北京发出,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由此开始。回想当年,恐怕没有人可以预料到这场运动会发展成空前浩劫。同样,鸽友们也不会想到,随着文革的进行,成都鸽界一个新的发展阶段也悄悄揭开序幕。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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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地方都应该有鸽史记录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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